七月的风里总带着些草木清气,循着隐约的茶香,曲阜师范大学管理学院青衿染艺践团一行人找到了城郊那间藏在巷尾的茶染坊。木门被轻轻叩响时,仿佛惊动了满院的光阴,吱呀一声开了,漫出来的不仅是茶气,还有种沉静的旧时光味。
迎出来的朱师傅正围着靛蓝色的围裙,围裙边角泛着茶渍浸润的浅褐。他引我们往里走,工坊深处立着一口黑釉大缸,沸水在缸里咕嘟作响,清明前采的茶芽在水中缓缓舒展,蒸汽裹挟着清苦的茶香漫过他的鬓角,白发上凝着细小的水珠,连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被染成了沁人的绿意。“这口缸,比我入行的年头还长。”朱师傅指着缸沿磨损的痕迹,又转头看向墙上的老照片——黑白影像里,一位老者正站在同款染缸前,身后是尚未铺石板的茶山,泥土裸露着,倒比现在多了几分野趣。“那是我师父,”他说着,随手拿起一块棉布浸入染缸,指尖捏着布角翻转的弧度,竟与照片里的老人几乎重合,恍惚间,时光好像在这里打了个温柔的结。
学染艺时,最讲究的是固色的温度。朱师傅教我们把白布浸入染缸,看黄绿色的茶汁像活物般顺着布纹游走,他说这是把茶山的晨露、午后的阳光都织进了布里。“固色要等65度,这时候茶性最活。”他总先用手背贴一贴缸壁,掌心的茶垢蹭在布上,留下几缕浅痕。我们举着温度计较真,他却笑着摇头:“茶染靠的是手心的记忆,不是温度计。”这记忆里,藏着他三十年守着工坊的执着,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老手艺后继乏人,是他藏在茶雾后的隐忧。
离坊时,每个人都带着一方茶染方巾,温润的黄褐里裹着挥之不去的茶香。返程的路上,大家聊起朱师傅搅茶汁时专注的背影,也想起同行的年轻设计师说“要让茶染融进日常”时,眼里闪着的光。或许染缸里晃荡的,从来都不只是茶汁,还有百年茶山的晨雾,和年轻一代想让老手艺焕新的热忱。
当晚,有同学在朋友圈晒出自己染的方巾,配文写:“原来老手艺离生活这么近。”忽然懂了,传承或许从不是沉重的背负,而是老手艺扎着根,新想法绽着花,就像这茶染,用时光作料,总能染出最动人的颜色。